【国际大视野】美国怎么调查他们的“呼格吉勒图案”

今年1月23日，美国北卡罗来纳州法庭释放了被囚禁将近40年的约瑟夫·斯莱奇（Joseph Sledge），他于1978年被指控奸杀了两名女性。帮助约瑟夫洗清罪名的是北卡罗来纳州“无罪调查委员会”，这个成立于2006年的政府机构，专门负责调查冤假错案。他们拥有比一般侦探更多的查案权力，在美国被视为与冤案作战的模范。

被释放的约瑟夫·斯莱奇

逃犯被当成真凶

1976年，当36岁的约瑟夫从北卡罗来纳州东部监狱里的农场逃出时，他一定没有想到那些天，约瑟芬（Josephine Davis）和她的女儿爱莲内（Ailene）在家中农舍被残杀。约瑟夫随即突然成为头号嫌疑犯，甚至被当成真凶再次入狱。此前，他曾因盗窃t恤被判刑4年。

针对约瑟夫的证据是十分微弱的，现场的指纹不匹配、凶案也缺乏目击者。唯一能够指证他的是在受害者身上找到的“黑色人种”的阴毛，FBI的显微镜分析，这些阴毛与约瑟夫的毛发相匹配，但同时小心指出，这种特征并不能构成个人识别的基础。

之前跟约瑟夫同监狱的两名囚犯举报，约瑟夫曾向他们宣称要杀掉两个白种“女恶魔”。约瑟夫从始至终都坚称自己是清白的，但两年后，他还是被判终身监禁。他的律师尝试辩争，但被上诉法院驳回。

2012年，凶案发生地一名县长在当年的档案里发现一个信封，这个失踪已久的信封里装有当时从案发现场采集的头发，一家私人实验室检测了头发里的线粒体DNA样本，排除了约瑟夫的嫌疑。

调查者于是跟“无罪调查委员会”采访了当年一名举报人，他撤回了之前的证词。2014年12月，“无罪调查委员会”呼吁重审约瑟夫的案子。今年1月23日，三名法官一致宣判约瑟夫是无辜的，在监狱呆了将近40年的约瑟夫终于被无罪释放。

委员会有权强制传审证人

北卡罗来纳州“无罪调查委员会”是美国第一个致力于调查错判案件的机构，在美国其他州也存在类似的非营利性组织，但“无罪调查委员会”是当中唯一一个具有政府性质的机构。它成立于2006年，委员会包括8名成员：检察官、刑辩律师、州长、高等法院法官、受害者的维权者，加上一名社会人士和两名全职员工。

约瑟夫案是他们第八个成功查清的冤案。“无罪调查委员会”花了一年半的时间调查约瑟夫的案子，但其他机构可能会花费更长的时间。

比起一般侦探，这家中立的政府机构在查案过程中拥有更多的权力，比如调查人员可以强制传审证人、收集各类证据等。在至少18起案件中，委员会的调查人员能够找到那些失踪已久的档案或证据。这18起案件中，有3起已经被证实是错判，其他案件则维持原判。

委员会接受案子存在一些规则，比如嫌疑犯必须坚称自己对案件不负有任何刑事责任；还必须具有可信的、可验证的证据证明罪犯的清白，比如DNA、新的见证人等。在被他们拒绝的案子中，28%的案子缺乏新证据，9%的证据不可靠，20%的嫌疑犯没办法证明他们的说法，还有21%的嫌疑犯无法确定自己完全无辜。

北卡罗莱纳州法律规定，委员会优先调查审判的案件，而不是那些已经认罪的案件。在全面调查案件后，委员会将召开听证会，公布调查结果。然后投票要不要提交给特殊法庭，一旦特殊法庭认定无罪，嫌疑犯便可以被释放。

一宗一错再错的冤案

“无罪调查委员会”在北卡罗莱纳州的成立源自于一起冤案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，北卡罗莱纳州中北部城市温斯顿—塞勒姆，一位名为亨特（Darryl Hunt）的黑人被指控奸杀了25岁的女记者德博拉（Deborah Sykes）。

对亨特的指控依靠一名目击者的证词：一名男子宣称在德博拉遇害之前，他看到她和一名形似亨特的男子在一起。除此之外，没有任何物证证明亨特与这起案件相关。

检察官告诉陪审团，亨特的女朋友称亨特跟她坦白过杀人的事实，导致亨特最终被判终身监禁。然而北卡罗莱纳州最高法院在1989年推翻判决，原因是亨特的女朋友撤消了之前的供词。但第二次重审时，亨特的两名狱友又举报亨特向他们承认谋杀了女记者，在场的白人陪审团最终坚持判定亨特有罪。

与约瑟夫一样，亨特一直拒绝认罪，坚称自己是清白的。1994年，DNA测试已经开始普及。亨特的律师找人检测了死者身上的精液，发现与亨特的精液并不符合。但北卡罗莱纳州的法官裁定，这些证据不足以开启第三次重审。

2003年，亨特的律师设法进入国家DNA数据库，找到了与精液匹配的DNA，来自威拉德E.布朗，这名惯犯向警察供认了德博拉的谋杀案。2003年2月6日，北卡罗莱纳州高级法院法官下令亨特无罪释放，并驳回那些对他带有“偏见”的指控。

亨特的案子让一批精英司法人士重新审视北卡罗莱纳州的法律，包括审判前后的缺陷、纠正错判的能力。北卡罗莱纳州的首席大法官，召集了一群检察官，辩护律师和专家，商量如何避免冤案的再次发生，这场会议之后，“无罪调查委员会”开始成立。

“免罪裁决”已经成为美国司法系统中的常规环节，“全国免罪注册”机构的数据显示，从1989年开始，全美国有1535起“免罪裁决”案件。2014年登记在册的“免罪”案件已达到125起，是有史以来最高的数目，其中33起来自哈里斯县和德克萨斯州。

然而对比起每年100万的重罪案件，125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，而且错判的案件可能比想象中更高。导致错判的原因有很多，在约瑟夫和亨特的案子里，目击者和狱友的证词最终撤销了，但却造成了嫌疑犯的牢狱之苦。这些证词具有无法证伪性，但却容易受到指使和贿赂。

来源：大西洋月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