酸甜戀曲　葡萄酒微醺史

文＿甘炤文　圖＿旅讀中國、CTPphoto

唐代文士沈佺期有詩句云：「葡萄百丈蔓初縈。」事實上，葡萄與葡萄酒的發展史也有如枝果連緜，如此牽絲攀藤，令人輾轉難忘！

先秦：在先秦典籍《詩經》中，已可見葡萄科葡萄屬植物的記載，好比〈王風．葛藟〉：「綿綿葛藟，在河之滸。終遠兄弟，謂他人父。」〈周南．蓼木〉：「南有蓼木，葛藟累之；樂只君子，福履綏之。」葛藟俗稱「野葡萄」，多長於坡地灌叢或林緣，其果實雖不宜生食，但根、莖等部位均可入藥；而由歌謠廣泛流傳的情況推敲，彼時葡萄屬植物應已走進黔黎百姓的日常視野。

漢：「張騫通西域」不僅促進東、西兩造的經貿交流，也將胡地的衣、食等物質文明帶入了漢家。《史記．大宛列傳》記載：「宛左右以蒲桃為酒，富人藏酒至萬余石、久者數十年不敗……漢使取其實來，於是天子始種苜蓿、蒲桃。」當中的「漢使」或有以為張騫者（另說實為李廣利將軍攜種歸漢），無論如何，在漢武帝的鼎力支持下，歐亞種葡萄總算於東土落地生根，甚至開展出初步的葡萄酒釀造行當來。

魏晉南北朝：東漢末年政治動盪，葡萄酒業一度衰微，降及魏晉南北朝時期方告復甦。由於味長汁多，葡萄佳果似頗得皇室垂青，好比魏文帝曹丕就曾於詔書中對著群醫申言葡萄（酒）的高妙之處；流風影響所及，就是王公大臣、四方名流所舉辦的筵席，也每以喝葡萄酒為尚。大文士陸機在〈飲酒樂〉裡，對此尤不吝於出聲讚揚：「蒲萄四時芳醇，琉璃千鍾舊賓。」顯見葡萄酒文化至此已深植於中上社會階層。

唐：大唐是胡、漢文化交流得最為燦爛奔放的朝代，驍勇善戰的唐高祖李淵和唐太宗李世民父子均雅好飲酒；其中李世民飲之不足，更躬身參與釀造──《太平御覽》中言及唐軍征伐異族成功後，太宗由高昌國（約今日新疆吐魯番一帶）取得了馬乳葡萄種和釀酒工法，爾後遂於皇苑內廣泛施種，群臣也才有機會親炙這傳說中的玉液瓊漿。在詩仙李白的許多作品中，皆難掩其對葡萄酒的鍾愛，而王翰的〈涼州詞〉，更表現出大丈夫瀟灑的氣態，擎杯醉臥之處正是可一不可再的快意人生。

元：元朝的歷史雖然不長，但由於統治領地的巨幅擴張，葡萄酒業同樣有長足的發展。彼時，葡萄酒除卻與潼乳（馬奶酒）並列為宮廷主要用酒，民間同樣迎來「酒泛葡萄琥珀濃」的盛景。《元典章》載記忽必烈揮軍中原、建都北京之際，曾向鄰近諸區徵收酒品的情況：「大都酒使司於葡萄酒三十分取一，至元十年抽分酒戶，白英十分取一。」而《馬可波羅東遊記》中更記述了山西太原的葡萄莊園，以及在地人如何釀酒並銷售各地的生活即景，顯見果料酒類流通之廣，已頗具市場規模。

明：明代時，酒水的類別、產量和釀造工法均取得突飛猛進的發展；葡萄酒儘管不再獨領風騷，但在前此千餘年的發展基礎上，畢竟仍保有一席之地。翻覽醫家李時珍所撰之《本草綱目》，當中對於葡萄的功效和釀酒的技藝，頗有一番翔實的論述，好比其提及釀製的葡萄酒可「暖腰腎，駐顏色，耐寒」，葡萄燒酒則能夠「調氣益中，耐饑強志，消炎破癖」……從食用到食療，葡萄美酒的應用儼然朝更為精緻化的路數邁進。

清：降及有清一代，由於西部邊疆的政經局勢漸趨穩定，連帶促發多樣化的葡萄品種培育；後期更因開放海禁，相繼而來的舶來水果酒同樣為中國的酒水市場新開生面。據晚清遺老徐珂編著的《清稗類鈔》所載：「……葡萄酒為葡萄汁所製，外國輸入甚多，有數種。不去皮者色赤，為赤葡萄酒，能除腸中障害。去皮者色白微黃，為白葡萄酒，能助腸之運動。別有一種葡萄，產西班牙，糖分極多，其酒無色透明，謂之甜葡萄酒。最宜病人，能令精神速復。」這三大類項，無疑正對應於今人所熟悉的葡萄紅、白酒及甜酒了！

清末民初：時值清末民初時節，華僑張弼士在山東煙台的芝罘創設了「張裕葡萄釀酒公司」，不僅廣納西方優良的釀酒果種，更大舉引進歐美貯酒時慣用的橡木桶，藉以取代傳統的缸甕──而這也是中國的葡萄酒業歷數千年發展後，所出現的第一座符應產製標準的新型葡萄酒廠。1912年，孫中山曾前往張裕葡萄釀酒公司，並親自提筆致贈「品重醴泉」四字；而彼時的鴻儒碩彥康有為亦曾為張裕葡萄酒先後題詩二首，中有「已忘蒙難征蓮華」、「欣於所遇即為家」等句，其寄情佳釀、用以解憂的心緒可見一斑。